望京閣賦并序 作者/鄙夫（張鳳臣）

望京閣賦并序

作者：鄙夫（張鳳臣）

    

    去歲孟夏，值彼庚寅，民生物埠，人和政通，有上京，物天華寶，人地杰靈，民之公仆，俱進(jìn)與時(shí)，許復(fù)興遼文化之大愿，期引天下英雄來此，探古訪今，覓跡尋蹤。于是乃議建望京閣。辛卯秋月，一樓乘大勢巍然以出，其勢雄踞漠北，有望盡五京之氣，縱覽九朝之勢。逢搜狐興雅，發(fā)軔屬對(duì)做賦，以記建閣之事。有鄙夫，其邊塞野老，每有暇余，必趨而登閣，南望廢都千壤，必生慨嘆萬端，遂依舊例，制成望京閣賦一篇，以記遼朝舊事，庶幾潸然：

　　顧野茫茫，天戴蒼蒼。契丹遼朝，遠(yuǎn)鎮(zhèn)塞方。山奇水險(xiǎn)，誰與儔抗。東征西討，辟土開疆。百族歸附，貢以珍藏。名冠中外，威震八方。星分室壁，地接晉唐。四季清界，不違陰陽，澤溶氣布，五京未央。于是念之契丹先祖，尋源竟一脈炎黃，審吉國初定，都庵山開壤。先民奇首，濱以臨潢，傳位雅里，始立族綱，慎置官署，有令諭揚(yáng)?？棠緸槠?，記事平章，穴地為牢，掘?yàn)槭覊?，傳位祖午，德比陶唐。毗牒延祚，有族異邦，名黃室韋，與戰(zhàn)林莽，矢貫數(shù)札，懿祖德?lián)P，均德實(shí)生，以寬民氓，教民稼穡，善畜牧養(yǎng)。家以殷實(shí)，國以富強(qiáng)。斯玄祖之功德，期后祖以天降。

殆乎唐咸通某歲，有女夢日仆懷而有娠，十月大化，誰人圣誕？竟是滿室神光，異香足以熏月，啼聲足可繞梁，此天意神授之功，幸太祖逢時(shí)以繼襄?？膳e關(guān)弓三百之力，執(zhí)其政柄，能以身長九尺之軀，教民以桑。更仁民而愛物，置錢冶之場。乃教民以鼓鑄，得安息而生養(yǎng)。始用康氏板筑之功，取廣土而成宮墻。殆擬韓公建國之策，集漢制而立朝綱。開元神冊，庶幾興邦。

　　閣上觀遼地山脈，必呈王氣齊聚之狀：西自陰山綿延而發(fā)派，北走興安迤邐以龍?bào)J。東見白山掬天池以供來，中有天梯蓄王氣扶搖而直上。石林疊嶂千層，啟松林于潢水；平泉緩出柳溪，蓄土河而濁浪。說是蒙國難考，別魯難量；知祖州靈水，液泉湯湯。負(fù)山抱海，天險(xiǎn)足以為固。垙地為田，水草足可牧養(yǎng)。木葉山祭，神祠不知何處？頻蹕淀歇，行在不知何方？黎谷涌液，龍門曾聞水響，百鳥鳴翠，葦?shù)樯杏刑J歌。金齪一箭，二百年之基固矣，漢皇兩制，一千載英名顯彰。

　　閑時(shí)問四時(shí)之景，盡接紫氣東來之祥：至若春光旖旎，鶴舞鶻翔；炎炎夏日，大河湯湯，紅楓滿樹，雁陣成行。一冬雪瑞，酒暖氈房。更見云蒸霞蔚，娃女遺奇石于軍寨；君基太一顯圣，天贊開新元于臨潢。桃石山下開寺，疑悟空化緣之所，七鍋山上鑿池，猜是仙女沐浴脂缸。絕壁鳥道，閻羅絕此驚怵；慈母分娩，人臣從茲濫觴；云門洞開，大漠風(fēng)涌南下，海陸夷險(xiǎn)，百族咸來朝堂。

　　于是鐘靈毓秀，廣聚人文。兼以五代三賢，或行輦也來聘，九流三教，或浮海以親臨；歐公奉使契丹，傳歐李果脯之佳話；蘇轍代兄來朝，見眉山文集之大成；富弼訪遼，始知中國所有彼盡得之；宰相探秘，才覺彼之所長中國不及。沈括特立獨(dú)行，結(jié)成使遼圖鈔，馮道何以來朝？盡因無城無兵，至于高麗東進(jìn)寶劍，女直北獻(xiàn)珍玩，回鶻西貢金玉，新羅南寄方物，乃播惠四方之德，握乾樞而御極之故。

　　契丹文字，小大由之，或題于碑刻、或見于墓志、或現(xiàn)之符牌，或著以詩書，小字?jǐn)?shù)少而該貫，大字九月而卒成；于是契丹文化，音樂與舞蹈相映，文字與書法兼容，繪畫與雕塑同源，皮囊與酒水生共；其瓷粗獷拙樸，滿帶唐人遺風(fēng)，其釉精美細(xì)潤，三彩更勝北宋。雞冠壺扁，鳳首瓶高，遺些個(gè)古董琳瑯，只合任把玩拿捏，丟一枚天朝萬順，讓后人費(fèi)盡思量：彼石窟，誰曾鑿開混沌？爾經(jīng)幢，孰來粉碎虛無？徜徉于廢都甕牖，仰問過漢關(guān)秦月，憑欄在綺閣樓頭，俯瞰罷九朝廢興。

　　嗟夫，余思彼遼朝基業(yè)，興于朔野，盛于甲兵，鼓行幽燕，包舉河朔，扶唐助晉，波及夷邦，何其壯哉？太祖、太宗乘屢勝之勢，攜新造之邦，睿略英謀，可謂遠(yuǎn)矣。雖以世宗遇弒，穆宗昏聵，連遘弒逆，然神器不搖者，蓋先祖威令尚足可震疊其國也。圣宗以來，內(nèi)修法度，外拓疆土。兼以修鄰之好，故以眷屬乂安，公私和泰，二百年基業(yè)，有自來矣。然溯自神冊，降臻天祚，既丁末運(yùn)，人望兼觖，崇信釁惡，國本自椓，上下德離。金兵未炬，內(nèi)難先興，或玩以廢立之謀，或行以叛亡之跡，內(nèi)憂外患，蜂擁而起。竟至土崩瓦解，不可勝支，九朝嗚呼，實(shí)可哀哉！

　　掩卷復(fù)辭綺閣，不勝遍拍欄桿，捷足先攀高臺(tái)，誰解登臨之意，確如隆禮有言：八際洪流，頓起興亡之慨；九州重霧，忍無夷夏之嗟。嗚呼，為此文，以志登樓之慨。

 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鄙夫 辛卯秋月上京